可否天降

赴宴

背道

*香港。

 




陈姐的女儿叫阿珍,是在庙街走失的。庙街丢孩子不是什么稀罕事,陈姐报了案,但据说警-察没找到;然而其实是找到了的,只是那时阿珍已经被拉去做了按摩店的小姐,陈姐就说什么也不认。自那以后她像是犯了臆病,每周都要去庙街,起初在警-署外面静坐抗议,觉得找不到女儿是警-察的错,拿出了过去坐麻雀桌的能耐,从早到晚也不觉累。后来换了方式,到处去给女儿买东西,听闻有家店的糖水好味,她就买回去,也不知道是给谁吃。晚些时候气冲冲跑回来,怪人家的芒果让女儿过敏了,老板说你女儿芒果过敏,你还点杨枝甘露?她被反问得愣了半天,为了气势又嘀咕了几句,开门走了。


午后三点多,陆续有些店铺开张,夜市的摊位也开始准备了。珍妮小姐跟两个泰国姑娘一起从按摩店里出来,站在楼下的阴凉处吹风。这地方按摩、桑拿、沐足店扎堆,牌子醒目,但内容又有点遮掩,凑近了才看得清最底下的几行小字,写着些额外的服务。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倒是很有亚洲风味,不过对珍妮她们来说,还是要比竞争对手们更主动些才有钱赚。过路人会朝她们多看几眼,有些印度人会凑上前来谈谈价格,于是有的姑娘天还没黑就可以开始工作了。珍妮百无聊赖地四下张望,看见一个中年女人神情恍惚地在路上走,阳光那么晒,她还执意迎着日头。珍妮低头看看腿上丝袜,又破了洞,她给提高了点,藏在短裙下面,然后继续抬头去看那个女人。


陈姐走了半天,庙街还是冷冷清清,她摸摸鼻子,又掉头往回走,站在街口看了两眼金灿灿的麻雀娱乐公司的牌子。这会儿自然还没开门,但她脑袋里已经回响起胡牌时麻将撞击的声音了。有次她连胡好几把,第二天犯了瘾,接了女儿放学就又去打牌,结果全给输了,还弄丢了女儿。从此她再也没进过麻将馆,还攒下了一点积蓄,她一直想着,要是有一天找回了女儿,就把这些钱给女儿当嫁妆。当然,她想的应当是以前那个女儿。


珍妮小姐看着那个女人走到一家颇有名气的狗仔粉门口,拿着菜单看了半天。老板支了桌子,可惜店面太小,那桌子也只能呆在阳光里。可能是觉得晒,她背对着阳光坐下,也背对着珍妮的视线。


其实陈姐只要一回头,就能看见那个一直望着她的女孩,但又没人唤她,她回头做什么呢?所以她只低头看了看那碗粉,抬手召唤老板,说要加点醋。老板顺手甩了个瓶子给她,她一边往碗里倒,一边自言自语。

“辣椒加多啦。”


孤零零的下午,好像整条庙街都只有珍妮和陈姐两人。一个在阴影中不住眺望,一个在阳光下留个背影。

同事朱迪小姐忽然拍了拍珍妮。

“唔好再睇啦,揾钱还是睇你妈咪啊?”

“……她不是我妈。”

“哎,随便啦,快啲上去,上次嗰个鬼佬又嚟揾你咯。”

珍妮也未作留恋,依言转身离开那片阴影,走向更深的暗处里去了。

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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